爱之下，欲之上

我知道，那一晚，你彻底地醉了。

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遥远的国度飞回来，再一次沉沦在灯红酒绿的世界里。

“雪灵啊雪灵，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那么傻？”

走出喧哗刺耳的娱乐大厅，你托着我的肩膀，我吃力地扶住你，默默注视你憔悴的容颜，伸手抚掉粘在你眼角尾端那狼狈的睫毛膏。

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此时此刻，没有一句劝告能够被你听进去。

我明白的，我懂，那种伤痛。

所以，身为朋友的我，也只能这样默默陪着你。

你要喝酒，我陪你；你要跳舞，我陪你；你要去勾引对面的男人，我陪你；你要脱掉外套，可以，我陪你。

我的眼神一刻都不敢离开你。

我怕，一个不留神，周围虎视眈眈的男人们会把你捉走，我真的不敢想象。

你是那样美丽，青春，年轻傲人的身材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香气，你是多么地诱人。

我是女人，看了都会血脉沸腾，何况男人。

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失恋，我也是那个狂灌酒，疯跳舞，醉得烂泥一样的那个。

到现在，我都记得，你每次紧紧捉住我，不让任何男人靠近我，那副心疼，又用心良苦的脸孔。

今天，主角换成你了。

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雪灵，我……我要离婚了。”

一通长途电话，再一次严重打击我对幸福婚姻的憧憬。

“嗯……你还ok吗？你现在在哪里？”

“你知道吗？他……那个人，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他还带那个女人回家，回我们的家……”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天，她提早放工回家，一想到快要见到丈夫，她特别兴奋，回家的途中还特地买了新鲜的苹果，嗯，她的老公我也认识，他的口头禅从中学就是“An apple a day keeps  doctor away.”。

进入家门，她已经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客厅的茶几，放着两杯喝剩的红酒。他们家从来没有这支红酒。

沙发上，有一个女人的包包。不是她的。

她望向自己的睡房，她走到门口了。

她听到什么了。

她的手已然放到门柄上，她在发抖。

门打开的时候，她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有让眼泪浸湿她的眼，她的脸。

那是女人最痛。

老公，和那个陌生的外籍女人，光脱脱地，在他们曾经幸福美满的大床上互相厮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问了我一次又一次。

我知道，你很不甘心。经营多年的感情，就这样被第三者轻松破坏掉。

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不漂亮，不是你不贤惠，不是你不够好。

从来，在第三者来临之前，这段感情早已变质，只是你不知道，你以为，一切很好，没问题。

无关谁比较美丽，谁比较温柔，谁比较厉害。那个第三者不一定比你好，但她肯定有你没有的东西。

你必须残酷地接受，你老公其实没那么爱你的事实。他爱你，绝对不会背叛你，一次都不。

给自己一个期限，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够了。

在这个有限期里，你可以用安全且正当的方式尽情沉沦。我知道，你还不至于想歪一边，不然其实你可以自己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对你的前夫以牙还牙，之所以你还懂得叫我过来陪你，因为你知道，尽管你为这个男人伤透了心，但他不值得你为他堕落和作践自己。

我完全明白，别人不理解你，以为你放弃了自己，我知道你不是，你和我的方法一样，在自己设下的有限期里尽情释放自己，期限一到，也要收拾心情，重新振作。

女孩，我的好朋友，答应我，今天是最后一晚。

下个星期就要到律师楼办离婚手续。而这一晚她选择彻底喝醉。

 我把她安置在大厅外的休息室，她醉得满脸通红，呼吸紊乱。

我其实，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赞同她这样做。

想起前几天在电话里，我最后一次问她：“你真的决定要离婚？”

“我签了。”

“他还没签。”

“……他会签的。”

我有些挣扎。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忧虑。“你不支持我？”

我呼了一口气：“我不确定，你们俩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我的脑海还很清楚地浮现出几年前在他们的婚礼上，他当着所有人面前说他会永远爱她，照顾她的誓言。

“雪灵，我问你。”那时的她比我还冷静：“如果你是我，如果今天你的老公在你们睡过的床和别的女人做爱，而你亲眼看见，你还能原谅他吗？”

我沉默。只是一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脑海就已经直接浮现这几个字眼。

这个男人，色欲当头，外遇已是大忌，还要这样不顾地点，连基本和起码对自己的尊重都没有。

是啊，这种男人，还谈原谅？他也配？

出轨就是出轨，背叛就是背叛，和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

当爱已成往事，我们便会明白，原来爱情真可以说走就走。

我还记得，我和她第一晚出来，她很疯。

“我以后不谈爱了，爱是空谈，男人可以同时拥有几个，我也可以！”

我大吃一惊，向来温文儒雅的她不曾这样说话，何况那时的她还是清醒的。

“不可以这样。”我按住她。

她按回我，手掌重重地压在我的肩膀上：“雪灵，不要傻，你难道不会寂寞吗？你难道不会渴望不会想要吗？你想一下，晚上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抱一个人都没有，你不会孤单吗？”

我听了心跳加速，觉得我们的对话有些走火了。

是呀，有几个特别孤单的夜晚，寂寞得想做点什么 ……

女人，从来都是压抑的，可是其实却也最容易满足。

不过，就是希望有一个爱我的男人在寒冷寂寞的夜晚拥抱我入眠，不过就是想要拥有爱我的男人的片刻体温，难道也不可以？

如果，世上的男人真的那么伤人，我们也无谓再傻瓜般地寻求单纯的爱……

当初的热恋，当初童话般的结合，当初众人的祝福，一切的一切到头来，因为背叛而支离破碎。

从此，世上的女人不再单纯，不再天真。

爱之下，欲之上。

爱是空谈。

欲望带来的后果或许是空虚的，可是也比不上爱恨过后带来的伤痛，那种毁灭性，冲击性的痛。

如果那么爱你，最后还要失去你为你伤心，何必冒险？

如果真的会那么痛，何苦爱？

如果可以慰藉片刻孤单，又何需避忌？

今夜，我们没有顾虑，不再有顾虑，何必，何需？

做人做得那么辛苦，做女人做得那么失败，我们还有多少的勇气坚持那些冠冕堂皇的原则？

坐进车子里的时候，我看着望后镜里的自己，痴痴地笑了。我没有醉，我想。

想起了刚才在舞厅里那个充满男性魅力的陌生男人在我耳边呼气的温度。烫热。

他的眼神里，不只是赞美和欣赏那么简单。

男人，是吧？

从酒吧走出来的时候，灯火已阑珊。

爱之下，欲之上。我没忘记。